冬未央
二月漸末,冬未央,春未至。
三日前還是晴空朗朗、暖意綿綿,周日出門一趟都汗濕了背,柳枝梢頭已有芽偷偷生長,北窗的反光愈漸明亮,自覺春之氣息已近,似是比往年來得早了不少。
然而一日清晨驚遽,只覺天色異常黯淡,森森寒氣籠罩周身,夢斷魂牽,輾轉反側,難醒亦難眠,恍然茫然幻然。在這季節交替的輪回間,劇情陡然反轉,果然還是乍暖還寒之隙,別有一番周折,冬春兩季融而不入,彷徨對立,耐人尋味。
直至傍晚,忙完了一天的工作,隨心出門去,舉頭看烏云密布,天空一片暗灰,驟風凌冽,層層疊積,削卷著屋后的小竹林,冷雨瀟瀟,亂舞于風中,而或散落紛紛,觸及屋檐,匯流成串,絲絲卷入,垂落一幕珠簾。
雨落處,有數月前的殘枝敗葉,還未完全腐爛,散落的碎屑,混雜著泥濘的土,在雨水中細細流淌。常青的樟樹被風吹著,傳來悉悉娑娑碎碎聲,仿佛一位溫情的姑娘,在我耳邊悄聲噓語。路邊的田頭已有青草簇簇,穩穩生根于鄉間阡陌,畏對寒風,暗自蓄勢。
登坡遙望蒼江,青山連亙遠方,若隱若現于霧氣中,在天際的畫頁掀起一角,連接起江面朦朧的邊緣,寒風無休止地擾亂黃昏的畫卷,色彩斑駁破碎消褪。
畫底的浪線昏黃泛白,糾纏如麻,向遠方綿延不絕,江灘的碎石、水岸的交界線,相互間不斷打亂,又將各自還原、退去。雨濕潤的內灘上,枯枝幾條,映于洼面,人去愈遠、夜色漸入,枝形模糊不見。
一艘采沙船泊于江畔,灘前沙堆若干,風雨吹打中,散而不亂。這塵世浮躁多變,人無不想歸于安穩,卻總被擾亂于心。滄海桑田,萬物皆變動中,在動中尋找靜,尋找一個相對穩的時段,需要一個小小的港灣,自己給心靈一個短暫的停泊。
路轉角,水上人家的燈光,從北面向西短暫延伸,寒風細雨中的水中倒影,顯得格外溫馨。河對岸稀疏的白楊枝條,遮不住遠方橘紅色的路燈光,忽明忽暗閃爍。彎彎曲曲的堤道,有一位打電筒的老翁,咳嗽著、蹣跚著踱過。
苔痕覆滿舊墻,空棄的小樓,斷壁殘垣間,側柏郁郁蔥蔥,風雨中淡雅,夜色中怡然,寄予我平靜的思考:輕重緩急皆有道,只愿在一瞬間,醉夢清醒,看穿一切,心孜淡泊。
風漸止,雨會停,時光不留,一年又逝;
冬未央,春將至,歲月荏苒,我心仍然。
(天邦開物 夏夢寧)